阿里荖 ê 阿正伯仔

風颱欲來若毋來的歇睏日,早起先駛去草山凊彩踅踅咧,佇大路邊看竹仔山山尾頂的雲佮日頭光咧走相 jiok,坐佇焦甲見底的鴨池邊仔,看風一陣一陣 kā 七星山的菅芒吹甲那咧跳舞,規腹內的齷齪甲欲死的氣有小可消透淡薄仔。

熱甲強欲袂喘氣,毋敢閣加行路,駛過去石門阿里荖遮來坐咖啡廳。熱甲欲死的時,有冷氣才有精神通看著海的色水嘛媠甲欲死。

咖啡啉了,開始讀冊,那讀那揣手機仔內底的字典,新學著的字加寫兩改,冊面頂的ふりがな實在看袂明,目鏡一時仔著愛掛咧、一時仔閣著囥落來,無張持煞眼著窗仔門外口一樓大埕有一个褪腹裼的阿伯仔,捒一台孤輪的貓車(ねこくるま),行一兩步就險仔徛袂 chāi、險仔欲昏倒的款。日頭真正赤炎炎,我那看那驚阿伯仔毋知會出代誌無。

我咧想是毋是欲叫咖啡店的員工去看覓。一目 nih,阿伯仔煞無看人去。我規氣就家己傱落去。

阿伯仔無去矣。

阿里荖這間咖啡店是舊的國校仔改的,家己一棟,邊仔一間厝嘛無,干焦賰一間可能是炭窯的倉庫,我看來看去,一个人嘛無。無敢誠實光頭白日去予我拄著魔神仔。

閣出來斟酌看,才注意著邊仔看起來無人整理過的山路內底,敢若有人影。行入去幾步,看著阿伯仔坐佇內底較遠的田岸邊,袂輸咧佮人開講。

按呢應該是無代誌矣,可能阿伯仔厝裡的人抑是朋友。

我猶是小可僥疑,猶是加行幾步,出聲佮問,「阿伯仔,拄才有跋倒無,有代誌無」。阿伯仔越頭看著我,笑面笑面應我講無代誌。我才確定講伊是家己一个人咧講話。

今馬變做伊開始咧佮我開講。講伊蹛下跤一間白鐵仔搭的厝,講怹查某囝佇石門,中晝𤆬伊去納第四台的數,講伊進前有一改跋倒足嚴重,去台大病院蹛院幾若禮拜,拄才毋才會跤頭趺無力。

伊泉腔誠重的台語,十句差不多有一兩句我聽袂明。我想欲 kā 問予清楚,伊猶是家己講家己欲講的。煞落來,叫我綴伊行入去較內底,伊欲掘番薯予我。我 kā 說多謝,講毋免啦。伊無欲插我,講伊種偌濟拄偌濟,紅皮紅肉的,攏無下農藥。

我那聽那綴伊行,入去內底,真正彼片番薯。伊鋤頭夯咧,開始那掘那咧講,「我以前偌 gâu 賺錢咧,龍巖來買地進前,我一工去佗位佗位攏嘛賺幾若千箍」,「猶未跋倒進前,我四界去 kăng 割草,我足 gâu 割草 lio̍h」,「我以前佇乾華國校遐」,「我 kā 你講,我已經做阿祖矣 lio̍h」。

「阿伯仔,你今年幾歲」,伊應講伊老爸九十外才過身,伊家己是四十年次的,今馬七十三矣。番薯一藤一藤掘起來,我去鬥抾,伊講後壁猶有種芋仔,嘛會使予我一寡。我直直 kā 擋,「毋通啦,阿伯仔,我提袂贏,嘛食無遐濟啦」。

風颱前的下晡時,日頭猶誠炎。阿伯仔鋤頭小擲佇邊仔,坐落來歇喘一下。橐袋仔撏一包薰欲食,嘛欲請我食。我講我無食。伊薰點咧,「我號做阿正啦」,我隨應講,「愛叫你阿正伯仔 ho͘h」伊規个面笑甲,「heⁿ-lah,進前彼國校仔郭主任嘛是攏叫我阿正伯仔」,「頭家,你誠實無欲食薰 sioh,我這西德的薰 lio̍h,一包百二,一工食兩包。麥仔酒大罐的,檳榔擔捾的,一罐四十五,若佇賣臭豆腐彼間雜貨仔店買,一罐四十二,檳榔擔的較貴,彼 seⁿ-sêng–ê,愛hŏng 趁淡溥仔啦」。

路尾阿正伯仔對ねこくるま反一 kha 塑膠袋仔出來,內底貯伊彼罐大罐麥仔酒,我叫是伊今馬欲啉矣,結果是用這 kha 袋仔予我貯番薯,一袋滇滇滇,tâng-hoâiⁿ-hoâiⁿ。

「我阿正啦,頭家你若有閣來,愛來揣我喔,我蹛下跤遐白鐵仔搭的厝啦。無,後逝你若來,我才𤆬你去挽阮某種的菜瓜,有夠甜,嘛攏無農藥的喔。」

這一陣仔見拄攏拄著一寡烏魯木齊的代誌,懊鬱甲欲死。毋過聽阿正伯仔講半點鐘久的話,慒悶敢若暫時攏消散去矣。

欲睏進前我小整理一大袋的番薯,用較細 kâi 的橐仔分分五六袋,聽候過兩工蝕水了後分予朋友。

干焦按呢整理整理咧,雙手沐著的番薯 leng 用酒精洗予清氣,差不多十外分鐘久,規个人又閣感覺輕輕鬆鬆,袂輸食著番薯的甜,看著阿正伯仔的笑面,我嘛心花開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