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座建築物的電梯長在戶外,更精確地說,是長在建築物的外壁,靜止不動的時候,可以用懸在窗戶外的冷氣機來想像,但是當高速移動時,就像是沿著建築物外牆飛馳的雲霄飛車,那劃過外牆的軌跡,有點像,嗯,像是繞著整塊尚未切片的叉燒的線圈。
他想到這座建築物的頂樓走走,於是很自然地搭上這輛叉燒線圈雲霄飛車電梯。搭的過程才發現,在電梯運轉時,建築物的確因此而略微扭曲變形,電梯裡的他找不到任何扶手,還不致於想吐,不過也夠暈的了。
頂樓上有一座正常的雲霄飛車。他想了半天,約莫記得一二十年前左右,他曾經與家人一起在這座頂樓上坐了幾次雲霄飛車,如今再看到的,倒也沒什麼破敗的意象。他投了幣上了車,按下按鈕,雲霄飛車開始運行,雖然有幾處駛離建築物的範圍之外,也不覺得特別刺激。
步下雲霄飛車的站台樓梯後,他靠著建築物四周的邊牆慢慢走著,愈走腳步愈沉,索性扶著不及腰的牆休息一會兒。點了根菸,望著底下的城市,街道上有幾位路人大概被他吐出的菸給嗆個腳步不穩,有個小鬼還差點跌跤。他彈了彈菸灰,還沒來得及後悔之前,一輛違規併排的進口轎車車頂已經被燒個大洞出來了。
他想撥個電話給她。手往口袋裡探,摸了兩枚硬幣出來,向前走了兩步,一次就把十塊錢都餵進架在牆內側的銀灰色電話筒裡。「是呀,我還在上頭,它的後勁還沒發作」。
話才剛說到一半,建築物彷彿到了忍耐的極限,身子漸漸地扭曲變形。外牆雲霄飛車電梯的軌道像纏繞著叉燒的線圈一樣,陷入建築物的肌理,排水管線像浮出皮膚的青筋,從牆裡透了出來,最後是一陣抖動,由地下室一樓二樓一層一層胖子甩肥油小狗甩洗澡水似的,抖到頂樓。他讓建築物給吐了出去,甩到街上,菸屁股還夾在左手指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