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這世界,不是每個人早就都習慣於缺少一部分的感官能力了嗎?每個人坐在家裡或者辦公室裡,死盯著發光盒子、發光小板子看,真的如字面上的意思,視野變得愈來愈小。耳朵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……」
貓咪照例在一大早天微亮時就蹭到她床邊。輕聲叫著。
眼睛還沒張開,剛剛的思緒也因為貓叫聲而中斷。她右手探出被子外,恰好就落在貓咪略拱起的背上,她輕輕拍拍,毛絨絨的觸感還在。這是一種安慰的訊號。
早餐完後,她繼續試驗,帶著一種科學探索的心情,雖然期望不高。
中文英文的詩集都一樣。沒辦法讀,看不了。歷史故事,哲學思辨,社會科學貌似精準的論述,眼下都一樣了。大概就是頁面上不規則的模糊黑色、灰色色塊。
「那人體解剖圖錄呢?」好像有點興奮似的,她也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值得雀躍的。拿了小凳子站高,從最上層的書架上搬了下來,手指間立刻傳來灰塵細粒的觸感,細緻的灰塵顆粒,像一顆一顆砂子那麼清楚,但又不是真的變大。算了,現在並不是追究觸覺的時間。
坐在小凳子上,巨大且沈重的圖錄攤開在雙腿上,一頁一頁翻著。一開始她其實是偷偷閉著眼,不想馬上知道答案。
還是模糊。她分不清這頁是下肢還是上肢,那頁是胸腔還是背部。她知道圖旁邊一定有小字解說,也懶得用力掙扎了。
餐桌上的咖啡並沒喝完。她收拾了書本(「為什麼還要收拾整齊?」這念頭一閃而過,她不繼續思考,反正能歸位的先歸位再說。
剩下已經涼了的咖啡,味道和剛沖好時又不同了。她回想這是什麼豆子,名字又不記得了(本來她就不記得這些日常生活瑣事)。上次店家好像說是中美洲還是非洲的豆子,日曬還是水洗,記不得了。
巷子對面的小黑狗奮力叫了一陣,負責這一社區垃圾回收處理的小貨車一定又停靠在小黑家大門外。小黑悍衛領地,全力以赴。同居的老黃狗倒是世故,每次有什麼狀況,她頭常常抬也不抬,頂多搖個兩下尾巴示意。小黑的爸爸上個星期才修剪過青楓,她從餐桌外的落地窗一眼就能望見小黑老黃,心裡的「小黑老黃劇場」的構思一直還沒落筆。她轉過頭去,前兩天還看了好久,不是嗎?
小黑又再叫了一陣。她的貓咪又蹭了過來,先去幫貓咪拌拌飯吧。